曾经的最美

这两日抽出一些时间，看完了两年前京都动画制作的，对我来说依然是“新版”的《Kanon》动画。

不知不觉地，自零六年以来我已经鲜有接触动漫画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大量的业余时间被化在了新兴的爱好文史上，另一方面恐怕亦是缘由年龄的增长而不再对动漫画这一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怀有当初那样浓厚的兴趣。

《Kanon》这部作品，我接触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最先看的是东映动画零二年制作的第一版动画，后来又上手了键社九九年发售的游戏原作——那些都是《Air》动画版结束后不久的事情。依现在映在我大脑里的想法看来，大抵我始终是有着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之类的情结的，眼见昔日只有KFC与百度雪之少女吧为数不多的同好关注热爱的作品而今取得了广泛的认可——当然这也是意料中之事，毕竟作品确实动人——眼见昔时好友们言笑合欢的场所终于物是人非了，景也变得凄凉，竟忽然有了宛如梦幻之感，仿佛自己养育的女儿一朝一夕便成了别人家的妻子。再念起旧情，不禁怅然。

写回正题。我本以为两年之后的今日再观这部新制的《Kanon》动画，不会再有太多无谓的感动了。两年来我的足迹多留在了各个历史论坛里，现在更有幸成为以学风严谨闻于世的新战国联盟的一员——其间我大量涉猎了经典的文史作品，知道了太多的时事变迁与无常，亦体验了些许起落与曲折。另一方面，虽说是新制作的《Kanon》，但究其根本终是改编、重制，那些早已熟悉的情景以及不能逃脱预料的结局究竟还能在一个已经“没有爱”[注1]的人心里掀起多少的波澜，这还是一个问题。

其结果是我依然有所触动，两年后自诩为踌躇满志欲以“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为目标前行的风流浪子就如同两年前独自在萤幕前向着画面抽啜的那个感情细腻犹胜于女子的少年一般掉泪了。当然区别亦是存在的，我的泪掉在的不同的时间，掉在了不同的地方。

初涉文艺的时候，我总喜欢看跌宕的情节，也确感于其中——大概这即是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的奥妙罢。但一部一部地看将下来，有深刻感觉的却是愈发地少了，怕也是与那些自零六年以降的经历有关系，一如我曾经在《死者，生者悉渡以歌》中写道的一般，“作为一个天真的孩童诞生于这世间，曾几何时，多少人来了，又去了。生命中的人愈来愈多，却也愈来愈麻木，没有感觉了。”对于故事人物的人生起伏，渐渐没有了更多的感觉，只如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似的掠过了，抑只是当作历史或智识记忆下来，不再多作设想，亦不为之所动。

二度提醒自己写回正题。记得两年前观看02版《Kanon》动画，我的眼泪最多地掉给了月宫亚由，且多是在最后别离之时——我那时当然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欢喜的结局——随着故事里的主人公魂飞魄散，悱恻之情便溢出来，身心也跌进忧伤的谷里不能自拔，久久不能平静。或言之为被震撼了，仿佛被悲剧般的情节发展扼住咽喉，不能透一息，不能自主情绪之波流。

而今番重温旧梦之情形则完全不同，只觉身旁的空气并非如两年前一般骤然冷却，反而温暖地向上升腾发散开来[注2]，拂面而来的是温情，而非凄情。不得不承认的是，作为一部优秀的催泪作品，《Kanon》给萤幕前的受众们带来的触动绝非独立单薄的，而是环环相扣的全面情感袭击。故事里震撼人心的悲歌与教人心生暖意的温情是并列的，亦唯此而动人心弦。

前此我最后一次因动画作品而流泪，是在《银河英雄传说》里。当杨提督与罗严克拉姆皇帝相继去世，整个宇宙顿时失掉了光彩，变得空空荡荡了。一种落寞之情油然而生，只似世间再无英雄。此次却又有所不同，我泪掉给了与那两位英雄截然不同的少女，掉在了再普通的不过的场景——那不为真琴的消逝，不为舞的孤寂，不为栞的不幸，亦不为亚由的等待。那些生活中最细小最微妙的事物，一家人的晚宴、大头贴，简单的温暖与关怀。一个记不起现在，握不住将来的孩子的依赖，一场决绝之前永远流传的存在。

优秀的文艺作品之所以能够触动人心，缘因多样，但若要一个起始、结束甚至发展进程都已经为人所熟知的故事保留持久的魅力，则只有依托于细节一途，使一颦、一笑、一字、一句皆蕴有真情。这也是为何那些不同时空不同题材的故事都能够与人产生共鸣的原因。不论如何，这些真情是共通的——也是因此，键社的作品即使再如何玄虚，亦能够令人大动真情。

上面的字句我亦希望赋予真情。评其物，实则亦评己身——其中的隐晦与伤心，愿有亲友能了解。唯彷徨于历史与文艺，知性与情谊之间，愈发执迷了。

和月清岚

二零零八年九月一日

注1：“有爱”人士用语，与“有爱”相对。“没有爱”之人很难理解。

注2：俺承认，俺看02版动画的时间在冬日，06版在夏天。但俺相信这不是主要原因……

另外，最近才听说了深谙文乐两道的键社剧作家、词作家、曲作家麻枝准封笔不再写作剧本的消息。唯有长息，似真琴线这般细腻动人的剧本在AVG界业已成为绝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