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了我们这样的潜意识？

要从网吧出来时，天色已晚了。肚里传来些许空虚之感觉，念及少顷还须骑车回家，便想寻些零食果腹。

下了阶梯，迎面来的首先是菜场独有之腥臊，但却也不如我刚进网吧时厉害了；因为那早已开始歇息，所剩下的徒傍晚繁华之余温而已。但正在此时，竟有另一种馥郁之香气冲我袭来；略息片刻，便晓得乃是烧烤的味道。

烧烤？倒是不错。我盘算着如何满足溢开来的食欲。串烤金针菇，不二之选；自从韦祈豪向我推介以来，我已吃过多次，确是一时脍炙，百吃不厌。各处摊上烤出之味道虽不尽相同，但大体无差；我顺手拣了四串，交到他手里。问起价钱，他以一口近似欧洲风味的普通话说道：“斯块。”

我伸手去袋里摸四元钱，握在手里。但见他此刻方始拿出钢丝球擦拭烤炉上的铁架，想是刚来的第一桩生意；放上金针菇，点燃炭火后，火苗便迅速地蔓延过顶——他略有些慌忙地取出芭蕉扇，将火势又压下去，不由教人觉得有些可爱。

等待之时，我便打量起眼前的小伙子。高鼻梁、白皮肤，这体貌特征以汉时的眼光来看叫“西域人”，今日观来则更近似斯拉夫兄弟。忽然意识到，这不正是维吾尔人，亦即那早臭名昭著的“新疆人”么？心中不由一震，想起自己先前之手机便失于新疆扒手之手，不免处处多留了一个心眼。但见他全神贯注地舞着扇子，心下又不免放宽，只想不论是什么种族，总也分好人与坏人；此处兢兢业业地作着小本生意的，当属勤恳的老实人无疑，我又何必如此多虑？不禁想要长叹一声，道：“是谁给了我们这样的潜意识？”

我不知道，但那意识确实长存了，再难抹掉——且不仅于我心里，于其他人恐怕亦然。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些人性本质而糟粕之物，以庇护我们在社会洪流中的生存。我尚且能够明白这是不正确的，可早已迷失其中的，更何其多乎？那脍炙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沉重；是时的心境已不乐观，思及社会现状，不免难过。四元钱已不知以怎样的姿态递出去了；而正待我转身欲离时，那小伙竟突然叫住了我！

真是该死！难道才收下我的钱，这便要赖账耍什么阴谋诡计么？我忿忿地回转身去，只待他发难——却不想他只又以欧式普通话说道：“通雪，载坚！”

谁说我有资格评论什么社会现状了呢！我一怔，半晌没有作声。他有些奇怪，但我想他不会知道方才我脑中所掠过的那些。带着些许愧疚，我抬起头，尽可能摆出令人欣慰的笑容，也道声：“再见！”

缓步离开。终于长息：“是谁给了我这样的潜意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