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到过去

很小的时候，曾经在街上听周杰伦的歌，唱道：“想回到过去……”然而那时我既不喜欢周杰伦，也没打算回到过去，自然不以为意。世易时移，而今又响起这首歌，虽然仍不知道后面唱的是什么，我却难以自抑地想要回到过去了。

我不知道这种愿望是从何处来的。倘用最简单的思维来分析，大约会是出于对现在的不满吧。然而不满现在的人，其实也未必想回到过去的：一则过去与现在相比，不一定更好；二则处境不佳，也可以转变未来。所以我想，希求于回溯时间的人，不仅自绝于当下，还绝望于前途，怀疑于往日的选择。

我选择了什么呢？其实这个问题不易回答。与选择相比，我至今所做的更多是放弃。我曾是那样丰富而多面的人，结果却一刀刀削掉了，剩下一个尖头，自以为锋锐无比，却猛然撞在钢板上，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我分不清那音色，许是明亮的吧，但逐渐消弭，终于无声，剩下的是空洞的耳鸣。

回想我年轻时做过的梦，它们大都一一丢给了别人。到头来，晓菲替我出道画了漫画，王炜在唱歌，璐妍仍然对动画坚持着最初的热忱，标榜思考的我却已将思考的重任付于更执著的超越者。这是为什么呢？那就是如此呀。到头来，没有比我更失败的了。轻易地离开，又悔恨不已；期待着蜕变，又作茧自缚。我激烈地进步，又故步自封，生命在矛盾中撕裂。

多想回到那些时候。回到大一刚入学时的那个夏天，王熙还在傻笑，悄然潜到我身边，向我讨要武汉十七中的视频。那时的我们还差不多，那时的我们对学术还抱持许多曼妙的幻想。它们都一一破碎了，破碎地那样真实，却又不可捉摸。

多想回到三年前的那个窗台，王炜用大白嗓哼着歌，我一边乐着考试成绩，一边推他，他扭扭捏捏，然后我们就唱：“Hey, Jude”。那时的我还有一个挥洒着鼓点的梦，及今却只剩寂寞的脚尖，依稀踏着黯淡的节拍，敲打前世的记忆。

多想回到四年前的那个课间，我们一边笑，一边相互提问浅薄的历史真理。那时的我还趴在桌前写理想主义的传奇，韦祈豪津津有味地扮演者宇宙英雄，我们都相信世界会因为我们简单的努力变好。我们各做一篇檄文，投到心仪的学校，却都被拒之门外。那时的我们愤恨，现在却无言以谢天真。

多想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在风雪中的车站等你赴约，却直到你红扑扑的纯真映在眼前几寸才反应过来。我拥抱你，你就哭，亲吻这迟到多年的真实。那时的我们还以为这一生最重要的事业已经完成了，岂料却只是一个初始，前途不仅遍布折磨，还处处不忘以摧残拷问最初相遇的感激。

诸如此类的瞬间还有太多，更早的又如十年之前，我通宵涂抹着一幅画，只为隔天它能被展示在学校中庭的画廊。我的热情随着它一起被钉在展板上，却没有再撕下来返还给我。一个故事终止，正和它的开始一样突然。它留给我的恒久，却迟迟不见消散，宛如一直在对我诉说：曾经那时，事事还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