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辩护——从一个汉字的变化说起
建国以后,旧的正体汉字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简化后的新体汉字,亦即如今我们所谓之简体字。简繁之争从未止息,已不需我再评说——旧体汉字固有其优良传统,新体汉字于教育普及所作之贡献,亦不容人抹煞。故今日于此,我只想言及一些具体之事。
简体字之简化方法有多种,但主要不出于省略、变形、新设三类。最近研究部分旧字之字形,颇感趣味——而趣味最深的,无疑为“新设”之种种。譬如这一字“护”。旧体的“护”写作“護”,形从言,声从蒦。同形的“獲”在《简化字总表》中作“获”,按理说“護”本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但出于某种考虑却终于没有如此,而是另造了一形声字,便有了今日我们众人皆识之“护”字。这自然有古今异音之问题存在,于今韵中,“蒦”读作“hùo”,以之为读作“hù”之“護”字的声旁,已不够科学。但既然如此,缘何不用“讠户”字?归根结底,形旁之变化,其必然意味着形声字涵义之变化;即使词典中之释义依然如昔,我们仍然可以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其字之变化,正预示着我们在行“护”之过程中,所倚的再不是“言”,而是“手”。
一个汉字的变化,是上层建筑的变化。犹记得当年春帆楼,李少荃一句“讲和即当彼此相让,尔办事太狠”之无奈。面对谈判席上的侵略者,清国最优秀的外交家竟毫无筹码可倚,只能试图以言语来打动敌人。然实际又如何?若非其以身试弹,赔款尚不知几何,割地又不知几多。而清末之儒臣,只晓得上书云“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徒空谈而误实也。民国以后,巴黎和会、《九国公约》,人道是“弱国无外交”,其所言实在不差;我们可以看见,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下能够支撑言辞的惟有力量。因其既然是一公平之制度,则永不可能“平均”,否则“公平”即无从谈起;而作为公平之基础的财产私有与按劳分配之制度,便是能够最大程度体现力量差异之形式。至于作为如今共和国理论基础的社会主义,其从空想到现实,演变又在于何者?盖空想社会主义家图以言语打动人,而马恩之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其根本在于暴力。秋收起义甫开展时,便抛出“暴力实行土地革命”、“暴力实行农民协会专政”、“暴力胜利万岁”之口号;近代中国意识形态之改变,可见于此。
而政治、经济制度之改变,也必造成思想文化之改变。是以一个汉字的变化,还是人们价值观念的变化。民国以来。人们愈来愈认识到只凭言语与心意根本无法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清的李少荃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主持洋务运动,明白实业自强之道;但另一方面,在谈判中,他依然寄希望于言辞的作用。先孔云“巧言令色,鲜矣仁”,今观近世清人之行,则不免有“巧语花言,少乎力”之叹。孙逸仙,中国国父,只凭三寸不烂之舌酿成革命,终于还是屡遭挫折,乃意识到自身之无力,而知南北军阀悉为一丘之貉。再看共和国之现状,台海二炮既出,即便无赖如扁,亦不敢轻举妄为。这一价值观念其实早在辛亥革命之后就渗入国民之心,计划经济时代其在意识形态的末端受到某种程度上之限制,学潮后终于又爆发开来;今之中国,物欲横流,经济建设挑头,人文学术陷入穷途末路,我们所处的社会亦已是尔虞我诈。那些原本能用言语诠释的东西,也早纠结在一起,除却亲手去扯,再也解不开了。
一位友人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在这险恶的时代浪潮里,有时不得不拿出点庸俗和野蛮来保护自己的生存”,但其真正之愿望,乃是“永远呵护着那份稚嫩而坚强的真和善,即使被时代的浪潮摧残得鸡零狗碎,那也要‘片片都是忠诚’”。而我则更加认为,欲在心底保有纯真,必以虚伪将其掩盖;欲使言语发挥作用,便不能再倚靠言语,必以行动贯穿其中,作到“言表手里”。为守护我等生命中最为重要之物,我们将不得不认识到,空泛之言语应被舍弃,替之以更多之实际行动。前此我所谓为历史学所作之辩“護”,实际上亦是无力的;我真正能做且应做的,便是“做”而已。惟有合上口,拿出手来,方可期待梦想中的改变。
于是反转掌心,面向眼睛。你可看见隐在其中,原本寄托在言语里的执念了么?
护···应该改为‘足’偏旁= =护球要用脚···
你们这些大帝党已经坏掉了……